诏狱由当朝皇帝直接掌管,三法司无权过问,也就是说,外头的人想干涉都不能,即便有心想查这桩疑案,也无计可施。

    徐家落入这等地方,是生是死都捏在皇帝手里,朝臣们都清楚皇帝是要亲自审查真相,毕竟谋逆这种事,是皇帝万万不能忍的。他们虽然不知道里头的情况,仍是流水般地向上递折子。多是些劝皇帝早日处置徐家的话或是检举徐家往日的“罪行”,势要把徐家踩到地底下去,生怕皇帝顾念姻亲的情分或者大长公主的面子。

    徐家是标准的武将世家,不懂得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,直来直去的得罪了不少人,其中不乏有些人确有真才实学,只是他们虽是能臣,却也不见得有大肚量,徐家如今落了难,就有不少借机落井下石的。皇上虽然不怎么提诏狱的事,只说还在审查,他们却笃定徐家在里面受尽了折磨。

    实际上里面的人最清楚情况,皇帝虽然把徐家人都关进了诏狱,却没怎么派人来过,只一日三餐的送着,也送进来些御寒之物,不至于使他们受冻。

    只是徐国公刚进来就病倒了,纯粹是气的,陡然蒙受此等不白之冤,转不过弯来,还以为是朝堂上的小人要害他,也埋怨皇帝居然轻易就信了。

    大长公主倒是颇为冷静,不愧是皇家养出来的女儿,她隐约察觉到此事有异,无论是凭空出现的龙袍还是皇帝的杀伐果决,都太不寻常了,而且把徐家人押进诏狱,与其说是折磨他们,不如说是吊着外头的人。

    果然不出几日诏狱又关了几批人,是徐国公昔日的袍泽,她还以为是因着替徐家求情进来的,一问才知道居然是徐家的同谋,徐家没有做过这种事,又哪来的同谋。她觉得荒谬,而皇帝一如待徐家一样待他们,她后来细细想了想,确实发现了这几家的相同之处,她猜到一些事情,隐隐叹服,这个侄子不愧是幼时就被立为储君的,他的几个兄弟里没有比他更适合做皇帝的了。

    话说回徐奉仪,自那日谢照渊让她搬到乾清宫以来,她就没再去咸福宫,张嬷嬷等并她的细软也一并到了乾清宫。起先她们难掩惊讶,却也没有多问,只是向乾清宫的宫人们询问了一应事宜,后者不敢怠慢,甚至颇为客气,他们都是皇帝信得过的人,惯会分辨形势,也不会多嘴多舌,只是心里想的什么就不知道了。

    恐怕他们也没有想到皇上对仪嫔竟是如此情谊深重,本朝甚至更早之前都从未有过妃嫔住在皇上寝殿的先例,更不用说仪嫔现在还是戴罪之身。虽然在东宫时当时尚是太子的皇上与尚是太子妃的仪嫔感情甚笃,但登基之后却并未册封太子妃为皇后,而是只封了贵妃,当时宫里宫外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,称太子娶的是徐家妇而非太子妃,潜邸时不过是逢场作戏。而且太子妃至今无所出,徐家不敢有异议,其他朝臣就更不用说了,他们巴不得胤朝未来的皇后是个非出自徐家又能生下嫡子的女子。

    只是皇上似乎不喜欢听人说他是寡情之人,因此常去贵妃宫里。当今皇帝勤政,不常去后宫,每月仅有的几次基本上都是去了翊坤宫。

    如今想来这些闲话确实漏洞百出,皇上虽然没有给曾经的太子妃皇后的位份,但是却给了她领六宫事的权力,最重要的是给了她最多的宠爱,无论是东宫还是现在,俱是如此。

    这件事如今恐怕只有乾清宫里的人明白,他们想透了这层,伺候起徐奉仪来愈发尽心了。

    只是徐奉仪觉得很无趣,谢照渊叮嘱过她不要出去闲逛,又不让她跟去勤政殿看折子,只说叫她练字。徐奉仪心知他不过是不想让她插手徐家的事,但她如何能不担心,只是谢照渊始终在勤政殿处理政务,这几日来都没怎么回过乾清宫。

    徐奉仪每晚都辗转反侧睡不着,白日里提不起精神,用完午膳后却是沾了枕头就睡。

    这天她比往常早些醒来,只因觉得身上沉甸甸的,睁眼一看,近在咫尺的就是谢照渊俊美无俦的脸。

    不知怎的,她没有闹醒他,或许是他睡熟的模样与往日里大不相同,少了几分肃正摄人,倒是显得纯澈温柔。